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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宮山篇·十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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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人都還沒有吃晚飯,便約著到外面好好地吃一頓。下樓走到大堂,便聽見對面的來人連續打了幾個噴嚏,看樣子是著涼了。

宇槿認出那是弋元,便和她打了聲招呼。

弋元似乎吸了吸鼻子,這才回她。

想到今天那麽一通折騰,又是淋了雨又是被什麽東西上了身,後來又不知道被鐘爻折騰著帶到了哪兒去,宇槿覺得她現在這樣便也不奇怪了,一時有些同情。

見她一個人單著,宇槿問:“弋老師,你一個人回來的麽?”

這邊弋元趕緊拿著衛生紙又轉過頭去打了個噴嚏,這才又說:“不好意思啊……嗯,也不算吧,鐘爻老師和他妹妹送我回到這兒才回去的。”

其實鐘爻還說了這兩天過來找她,不過她覺得自己還是趕緊回去為好。

宇槿見她臉色還好,但是噴嚏不斷,便道她這感冒真是來勢洶洶。

宇槿現在有很多問題想問她,比如她接觸到了什麽東西,以致被控了心神,大雨天裏跑出去,又怎麽使了一通他們說的計家的術法。再有,鐘爻又帶她去了哪裏?她見了這麽些東西,害怕麽?以後又要怎麽辦?

但眼下她們三人要出去吃飯,而弋元顯然也該早點回去休息。如此,宇槿便也不再多言,只叫她好好回去休息。但她到底忍不住還是多問了一句:“弋老師,鐘爻老師帶你去哪兒了?”

弋元便笑得有些無奈:“去了穿秋月那邊的古墓群,他妹妹又帶我去求了道符,求個心安了……”她又打斷話頭,轉而道:“你們早點過去吧,不然餓壞了肚子可不好受呀!”

弋元走了不久,三人也已走出旅店,便聽容敏道:“這個老師不是我們這邊的人吧?”

如今又聽到有人這麽說,宇槿心裏郁悶不已,怎麽就她一個人沒感覺出來呢?

她悶悶道:“今天那件事跟弋元老師有關。”

聞言,方念想到了他們一同被浴夢的那晚。看來這個人不能安生了。如此,也不知道又想了些什麽,只垂下眼,面上露出一股悲哀來。

聽到是弋元,容敏覺得有些意外。關於今天的事,她還特意打聽了一下。她可沒聽說計家的人還有出了靈域,去了外面的。再者說,外面的人雖然好用,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麽容易地被鬼上身。只怕是弋元和這裏自有她的一段淵源。

想起鐘月傾叫鐘爻“哥哥”,宇槿便問方念:“方念,你和鐘月傾鐘小姐認識麽?”

方念說:“見過幾次。”這便是不怎麽熟的意思。

“我今天才知道,她是鐘爻老師的妹妹。”

容敏在一邊說:“鐘爻麽?那不就是以前甩了他們的字輩出走的鐘月爻麽?我記得鐘月傾是有這麽一個哥哥。”

聽容敏這麽說,宇槿有些意想不到。

這時容敏又說:“對了,宇槿,現在關夏還窩在商珙桐身邊麽?”

也沒等宇槿回答,容敏又徑自說:“商珙桐這個人找瀾珀找瘋了,你記得叫關夏離她遠點兒。”

容敏和商珙桐一直不對付,宇槿是知道的。不過宇槿還是很好奇,她這股子對商珙桐的看不上眼,是源於五陵和三溪之間的嫌隙,還是因為容家的自傲,又或者僅僅就是個人因素?總之容敏就這樣直白地表現了出來,不帶絲毫掩飾。

弋元一路走回房,一路又回想著宇槿剛才的問話,便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今天所歷來。

總的來說,很瘋狂的一天。今天的認知令她雀躍,但更令她深感無力。

怪力亂神的東西總是會勾起人的好奇心的,但真的認識了卻又只勾起她的恐懼來。

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白天是怎麽出門的了,只記得自己那時發困,合上書本,好像是睡過去了——但顯然又不是的,因為等她再清醒過來,她已經在雨裏,看到了鐘爻發寒的神情。

還沒等她反應過來,鐘爻說了句“我們走”,她也沒來得及問去哪兒,轉眼間就到了穿秋月之墓。

鐘爻一路上拉著她走,並沒有往日的那種溫和,也全然沒有叫人歇下來的意思。

那夾著細雨的陰蒙蒙的天,在那湖畔山頭更顯寒意。身陷古墓群裏,弋元陡然生出一股自己這是要來這墓群裏頭獻祭的感覺——她是那祭祀品,鐘爻是那司儀。

後來鐘爻總算在一個墓碑前停了下來,但還是不言不語。

穿秋月的古墓群可以說是一片亂葬崗,有的墳頭三五個紮在一起,又有周邊頗為空曠。那一路走下來,弋元的感受便是如此。

不過比起剛才所見到的一些墳前雜草從生、有的不見墳頭的景象,眼前的這塊墳便顯得周正得多,盡管也同其他的一樣沒有墓碑,不過卻好像是被人特意識別了一樣。墓前也很幹凈,草頭矮矮的,像是有人常來打理。這裏也稍顯開闊,像是專為了照顧這位墓主人所留的。

至此,到了這裏,弋元才突然想到,穿秋月之戰確有其事。

然後她便又覺得,接下來鐘爻是不是就要給她引頸放血祭奠此地了。

細雨裏的微風令她稍微收回神思。她相信鐘爻是有可能這樣做的。心裏一時憋屈——她設想過自己的死亡,但沒想過自己要死於他人之手。

鐘爻問她:“你沒感覺麽?”

她不懂什麽意思,回他:“什麽感覺?”

這時鐘爻看向她,似乎感到意外。

鐘月傾總算追上了他們。

她看到這個墓,皺了皺眉,才道:“我上次來的時候,聽他們說……這是元空的墓,是這樣麽?哥哥?”

接下來他們聊的幾句,弋元就聽得雲裏霧了。

接著鐘月傾就提議帶她去求了一道平安符。

想到這裏,弋元從口袋裏掏出了這道符,翻來覆去看了又看,最後自嘲一笑:她自己到底沒能因此心安。

又想:要是這道符自燃了,或者就在她眼前消失,她就信了這些東西,也信自己生而能夠支使這些力量。

突然天邊一道驚雷,好像要把天空劈開一般。

弋元這個不怕打雷的人這時心跳也跟著顫了幾顫。

好巧不巧,手裏的東西突然燙得灼人,她趕緊撒手一拋,這道符確實在她眼前自燃了。等到看著這道符燃盡,她才想到一個問題:煙霧報警器怎麽沒有警報?

但她的心情更沈重了。

宇槿她們吃飽喝足了便在街上隨意溜達。剛才那一道雷打得怖人,本以為又有大雨要下,最後卻是什麽聲響都沒有。

飯後的飽腹感令人生倦,宇槿隨意看向四周,也不知自己要看什麽,思緒四處飄散。

已經稍幹的街道還是有幾分濕意,夜晚的燈光也沒能暖上幾分。不遠處的廣場依舊人影竄動,傳來笛聲,隱約像是空月引的曲子。這笛聲似乎不是竹笛所出,但在這雨濕之夜更顯空曠和寂寥。

宇槿還兀自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,就聽容敏朝前道:“哥!”她這才擡眼看去,總算是第一次瞧見了容敏口中的哥哥,容致。

他們兄妹兩個並不很像,乍一看上去並不能就確定他們倆的關系。畢竟他們倆同母異父,這或許是一個解釋。

宇槿便又想,弋漣原和弋湝原明明是一樣的父親母親,怎麽兩個人那樣的不相似呢?第一次見也絕不會把兩個人往兄妹的方向想。

容致讓宇槿感覺眼熟,但一時也知道往誰身上對號。不過她還來不及對上號就打消了這個想法。容致給人的感覺是在太冷,他的那雙眼睛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冷意。

宇槿便想,跟他如此氣勢的人應該也和他這樣,想必她自己也只是遠遠地瞧上幾眼而已。

聽說容致是個頗為離經叛道的人,也不知是真是假。

容致看過宇槿一眼便轉向自家妹妹,臉色稍霽,回了幾句,又伸手給她捋順了額前稍亂的發梢,便走開了。

宇槿看見容敏臉上露出懊惱的神情,也不知道想到了哪些煩心事。

宇槿以前還在辰溪院的時候,就聽說容家要從他們那一批孩子中選拔未來的家主,但容敏的哥哥不在其中,似乎是因為他的身世。

容敏的母親是本家所留下的唯一血脈,也有幾個兄弟,但早年都已夭亡。她又是寡斷仁柔,是個沒有分量的人。自第一個丈夫死後,便又被家族轉嫁給了容敏的父親,後來才有了容敏——她原來是被期望作為男孩出生的。是以後來家中又過繼了幾個孩子。

想到這裏,宇槿忍不住又看了容敏一眼,視線又掠過她去看旁邊的方念。不由想,他們這樣的或許才叫痛苦呢。

相比於容敏母親的仁柔,方念的母親則要決斷得多,簡直就是一個相反的人物。她應該是一個追逐力量的人,以至於她能夠視方念如無物。現如今方念還是如此正直又自信又溫和的一個人,宇槿實在覺得不可思議——只能說他們教養得好吧,不愧為大家族。

卻說弋元倒是沒有感冒,無非是噴嚏來勢洶洶而已。她自恃底子還好,也沒把這當一回事,不過是給自己猛灌了一回熱水。又想著自己明早就要回去,而雖然在這裏待了幾個晚上,卻還沒有好好看這裏的夜景,因此便出去逛了逛。

不想街上便碰見了熟人,白攸。之前在辦公室裏聽他說要出去玩,沒想到也來了宮山這邊。因此便和他打了聲招呼。見到他身邊還有人,便也和他問了聲好。

他們該是兄弟倆,一看上去騙不了人,雖然也不排除天底下就是有人長得很像的可能性。旁邊的人比白攸還要高個半個頭,朝她點頭致意。

說過幾句話,弋元便又朝前走去,後邊的兩人也不作停留,往回走了。

弋元不由想,白攸他倆感情真好,得兄弟朋友如此,不失為一種美事。

她又想,在這世界上,親人也好,情人也罷,能夠攜手走下去,其實都是珍貴的緣分。

她沒同宇槿她們在一塊兒,自然不知道白攸身邊的人便是剛才宇槿她們剛見過的容致。

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,一樣是雨後的清冷,一樣是人群的吵嚷。燈光融入夜色,攤上散著食香。

不過對弋元來說,這裏不是她的久留之地。她的心裏也在催促著,必須趕緊離開。

靈域,三溪五陵,不過是引人沈淪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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